她是睡著了①
(徐志摩詩集)
她是睡著了——
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蓮，
她入夢(mèng)境了——
香爐里裊起一縷碧螺煙。
她是眠熟了——
澗泉幽抑了喧響的琴弦;②
她在夢(mèng)鄉(xiāng)了——
粉蝶兒，翠蝶兒，翻飛的歡戀③。
停勻的呼吸：
清芬滲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，
有福的清氛，
懷抱著，撫摩著，她纖纖的身形!
奢侈的光陰!
靜，沙沙的盡是閃亮的黃金，
平鋪著無垠，——
波鱗間輕漾著光艷的小艇。
醉心的光景，
給我披一件彩衣，啜一壇芳醴，
折一枝藤花，
舞，在葡萄叢中，顛倒，昏迷。
看呀，美麗!
三春的顏色移上了她的香肌，
是玫瑰，是月季，
是朝陽里的水仙，鮮妍，芳菲!
夢(mèng)底的幽秘，
挑逗著她的心——純潔的靈魂，
象一只蜂兒，
在花心，恣意的唐突一溫存。
童真的夢(mèng)境!
靜默;休教驚斷了夢(mèng)神的殷勤，
抽一絲金絡(luò)，
抽一絲銀絡(luò)，抽一絲晚霞的紫曛;
玉腕與金梭，
織縑似的精審，更番的穿度——
化生了彩霞，
神闕，安琪兒的歌，安琪兒的舞。
可愛的梨渦，
解釋了處女的夢(mèng)境的歡喜，
象一顆露珠，
顫動(dòng)的，在荷盤中閃耀著晨曦!
①此詩手稿篇末注明：“十九日夜二時(shí)半”作，寫作年月和發(fā)表刊物
不詳。估計(jì)寫于1925年初夏。
②手稿此句為“澗泉幽抑了弦琴的聲喧!”
③手稿此句為“歡情的綣繾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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