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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：

野外罕人事，窮巷寡輪鞅。

白日掩荊扉，虛室絕塵想。

時復墟曲人，披草共來往。

相見無雜言，但道桑麻長。

桑麻日已長，我土日已廣。

?？炙敝?，零落同草莽。

譯文及注釋

譯文

鄉(xiāng)居少與世俗交游，僻巷少有車馬來往。

白天依舊柴門緊閉，心地純凈斷絕俗想。

經(jīng)常涉足偏僻村落，撥開草叢相互來往。

相見不談世俗之事，只說田園桑麻生長。

我田桑麻日漸長高，我墾土地日漸增廣。

經(jīng)常擔心霜雪突降，莊稼凋零如同草莽。

注釋

①野外：郊野。罕：少。人事：指和俗人結(jié)交往來的事。陶淵明里的“人事”、“人境”都有貶義，“人事”即“俗事”，“人境”即“塵世”。這句是說住在田野很少和世俗交往。

②窮巷：偏僻的里巷。鞅（yīng央）：馬駕車時套在頸上的皮帶。輪鞅：指車馬。這句是說處于陋巷，車馬稀少。

③白日：白天。荊扉：柴門。塵想：世俗的觀念。這兩句是說白天柴門緊閉，在幽靜的屋子里屏絕一切塵俗的觀念。

④時復：有時又。曲：隱僻的地方。墟曲：鄉(xiāng)野。披：撥開。這兩句是說有時撥開草萊去和村里人來往。

⑤雜言：塵雜之言，指仕宦求祿等言論。但道：只說。這句和下句是說和村里人見面時不談官場的事，只談論桑、麻生長的情況。

⑥這兩句是說桑麻一天天在生長，我開墾的土地一天天廣大。

⑦霰（xiàn現(xiàn)）：小雪粒。莽：草。這兩句是說經(jīng)常擔心霜雪來臨，使桑麻如同草莽一樣凋零。其中也應該含有在屢經(jīng)戰(zhàn)亂的柴桑農(nóng)村還可能有風險。

鑒賞

陶淵明“性本愛丘山”，這不僅是因為他長期生活在田園之中，炊煙繚繞的村落，幽深的小巷中傳來的雞鳴狗吠，都會喚起他無限親切的感情；更重要的是，在他的心目中，恬美寧靜的鄉(xiāng)村是與趨膻逐臭的官場相對立的一個理想天地，這里沒有暴力、虛假，有的只是淳樸天真、和諧自然。因此，他總是借田園之景寄托胸中之“意”，挖掘田園生活內(nèi)在的本質(zhì)的美。《歸園田居》組是詩人在歸隱初期的作品，第一首《歸園田居·少無適俗韻》著重表現(xiàn)他“久在樊籠里，復得返自然”的欣喜心情，這一首則著意寫出鄉(xiāng)居生活的寧靜。

開頭四句從正面寫“靜”。詩人擺脫了“懷役不遑寐，中宵尚孤征”的仕官生活之后，回到了偏僻的鄉(xiāng)村，極少有世俗的交際應酬，也極少有車馬貴客——官場中人造訪，所以他非常輕松地說：“野外罕人事，窮巷寡輪鞅”，他總算又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寧靜。正因為沒有俗事俗人的打擾，所以“白日掩荊扉，虛室絕塵想?！蹦堑捞撗诘牟耖T，那間幽靜的居室，已經(jīng)把塵世的一切喧囂，一切俗念都遠遠地摒棄了。——詩人的身心俱靜。在這四句中，詩人反復用“野外”、“窮巷”、“荊扉”、“虛室”來反復強調(diào)鄉(xiāng)居的清貧，暗示出自己抱貧守志的高潔之心。

不過，虛掩的柴門也有敞開之時，詩人“時復墟曲中，披草共來往”，他時常沿著野草叢生的田間小路，和鄉(xiāng)鄰們來來往往；詩人也并非總是獨坐“虛室”之中，他時常和鄉(xiāng)鄰們共話桑麻。然而，在詩人看來，與純樸的農(nóng)人披草來往，絕不同于官場應酬，不是他所厭惡的“人事”；一起談論桑麻生長的情況，絕對不同于計較官場浮沉，不是他所厭惡的“雜言”。所以，不管是“披草共來往”，還是“但話桑麻長”，詩人與鄉(xiāng)鄰的關系顯得那么友好淳厚。與充滿了權詐虛偽的官場相比，這里人與人的關系是清澄明凈的。——這是以外在的“動”來寫出鄉(xiāng)居生活內(nèi)在的“靜”。

當然，鄉(xiāng)村生活也有它的喜懼。“桑麻日已長，我土日已廣”，莊稼一天天生長，開辟的荒土越來越多，令人喜悅；同時又“?？炙敝?，零落同草莽”，生怕自己的辛勤勞動，毀于一旦，心懷恐懼。然而，這里的一喜一懼，并非“塵想”雜念；相反，這單純的喜懼，正反映著經(jīng)歷過鄉(xiāng)居勞作的洗滌，詩人的心靈變得明澈了，感情變得淳樸了?！@是以心之“動”來進一步展示心之“靜”。

詩人用質(zhì)樸無華的語言、悠然自在的語調(diào)，敘述鄉(xiāng)居生活的日常片斷，讓讀者在其中去領略鄉(xiāng)村的幽靜及自己心境的恬靜。而在這一片“靜”的境界中，流蕩著一種古樸淳厚的情味。元好問曾說：“此翁豈作詩，直寫胸中天?！痹娙嗽谶@里描繪的正是一個寧靜諧美的理想天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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